4月5日，鄭州市某醫(yī)院ICU病房內(nèi)，經(jīng)歷了雇兇殺己的祝江(化名)躺在病床上，失去意識，已近乎植物人。新京報記者 王佳慧攝

犯罪嫌疑人徐俊，因涉嫌故意殺人已被逮捕。

　　正在改造拆遷的都市村莊賓館。去年10月11日，“雇兇殺己”案件在這里發(fā)生。新京報記者 涂重航 攝

　　近日，鄭州警方通報了一起離奇的雇兇殺人案。一位高位截癱患者上網(wǎng)聯(lián)系到一位“殺手”來殺自己，這起案件是迄今為止國內(nèi)第一起高位截癱患者“雇兇殺己”的案例。

　　周遭境遇的不可逆轉(zhuǎn)、缺失的心理治療，讓病人鮮有問津的內(nèi)心世界走向了極端。

　　在情與法，罪與非罪的爭議之外，高位截癱病人的生存現(xiàn)狀和心理問題也再次引起關(guān)注。

　　公開資料顯示，中國目前有2800萬重度殘疾人(無行為能力的人)。他們除了身體治療，心理創(chuàng)傷也亟待愈合。但就目前國內(nèi)的現(xiàn)狀，重度殘疾患者的心理疏導康復仍處于粗放狀態(tài)。

　　祝江(化名)一心求死。

　　作為一個高位截癱患者，祝江除了雙臂和脖子以上部位能動外，其他部位都無知覺。

　　就是用能動的雙臂，祝江雙手夾住一根鉛筆上網(wǎng)，聯(lián)系來一位“殺手”。

　　2015年10月11日， “殺手”將祝江從病房中接走，他們完成了“交易”：“殺手”取走了祝江存下的7萬元錢，并涉嫌在鄭州一家賓館內(nèi)，向祝江捅了10幾刀。

　　鮮血染紅了白色的床單。

　　2個小時后，下午2時許，祝江喊出了聲——“救命”。

　　沒人知道，這個一心求死的人為何又喊出了“救命”。

　　打掃衛(wèi)生的服務員聽到了“救命”聲，喊來老板，報警，隨后趕來的120救護車將祝江拉走。

　　經(jīng)搶救，祝江暫時脫離了生命危險，但一直處于重度昏迷狀態(tài)，近乎植物人。

　　事發(fā)38天后，警方抓捕了殺手。案情令所有人瞠目結(jié)舌。

　　想死的念頭誰都勸不住

　　一位熟悉祝江的護工說，從一兩年前開始，祝江就有想死的愿望。但就祝江自己的身體現(xiàn)狀，他自己幾乎不可能完成自殺。

　　2016年4月3日，位于鄭州北部的邵莊正在進行城中村改造，四處是拆遷遺留的痕跡。

　　幾個月內(nèi)，這個曾聚集十萬人以上的城中村，變得空蕩破敗。

　　13層樓高的都市村莊賓館正在拆遷，圓弧形的透明電梯讓這個賓館十分搶眼。賓館老板娘說，可能是這部露在外面的電梯讓祝江選擇了這里。

　　在老板娘記憶中，去年10月上旬的一個上午，一名男子推著一個坐在輪椅上的男子進來，輪椅上的男子身形瘦削，用自己的身份證交錢登記。他們被安排在9樓909房間，一天住宿費80元。

　　2015年10月11日，“殺手”徐俊(化名)佯裝成祝江的表弟從醫(yī)院里用輪椅推走了祝江，沒有人起疑。

　　據(jù)《大河報》報道，他們從病房樓出來后，乘坐一輛面包車來到省體育中心附近的一家交通銀行自動取款機取款，又沿途向東走到三全路一家手機店停車，徐俊推著受害人進入手機店購買了2部智能手機后，大約前行500米后又停車進入一家文具商店，購買了筆記本、水筆和一把水果刀后離開。中午11時，二人在花園路邵莊公交站附近下車，徐俊推著受害人來到賓館投宿。

　　在這間賓館最西邊靠近樓梯的房間內(nèi)，徐俊涉嫌用刀數(shù)次捅向祝江腹部，隨后離開。

　　一位熟悉祝江的護工說，從一兩年前開始，祝江就有想死的愿望。但就祝江自己的身體現(xiàn)狀，他自己幾乎不可能完成自殺。

　　護工王大姐說，去年春天，祝江請求他的護工幫他自殺，他愿把自己5萬元工資存款給她。那位護工開玩笑回復他，“5萬塊錢哪夠，殺了你我還得償命呢?！?/p>

　　“那我多攢一點兒錢再說，年底大概就能攢夠十萬元?！弊＝^續(xù)求她。

　　看祝江并非是開玩笑，護工一口回絕，“你就是給我20萬我也不干，給多少錢也不干?！?/p>

　　祝江的母親稱，祝江想死的念頭誰都勸不住，家人一勸就吵架，他們動用祝江原單位的同事、同學來勸，也都勸不下來。

　　新生活被一場車禍打破

　　祝江的傷情最重，他因頸椎骨折，胸椎第二個關(guān)節(jié)以下全部失去知覺，只有雙臂和脖子以上能動。

　　時間推到5年前的2011年，那時的祝江還是人們眼里頗有前途的副科級警官。

　　1979年，祝江生于河南東北部一地級城市，父親在當?shù)卣畽C關(guān)工作并退休。

　　2002年，祝江從湖南一家大學信息工程專業(yè)畢業(yè)，回到老家一高職院校當教師，教授計算機課程。

　　穩(wěn)定的工作環(huán)境、不錯的社會地位，和他同批進入學院工作的十幾名老師都按部就班地規(guī)劃自己的道路：講課、評職稱、升職。

　　祝江卻不喜歡大學教師這份工作，他的理想是當一名警察，并且最想考上那所位于東北某警察學院的研究生。

　　“我們都知道他想通過考研，當上警察?！倍嗝蠋熁貞浧疬@位十幾年前一起進校的同事，印象最深的還是他執(zhí)拗的態(tài)度，連續(xù)7年報考那所警察學院的研究生。

　　在大家眼里，祝江很“倔”，不愛和人說話，關(guān)系也說不上好。

　　不愛和同事們打交道的祝江，在考研這件事上顯得異常堅定。

　　在連續(xù)幾次的考研失敗后，祝江于2006年提出辭職，要全力備考。那時已27歲的祝江，“誰勸都不聽”。

　　一位同事稱，系主任勸他不要辭職，系里可以少給他排點課，讓他邊上班邊考研。但祝江回絕了。

　　“有位女同事勸他，最后說急了，他跟那位女同事面紅耳赤地發(fā)脾氣，我們就不再勸了?！痹c祝江同宿舍的一位老師說，當年祝江辭去公職，回家考研。

　　兩年后的2008年，祝江如愿以償，成為位于東北那所警察學院的08級研究生。

　　08級研究生隊長趙先生對祝江的評價卻相當高。他說在200多人的年級中，祝江因為年齡比較大，是一位比較有威信的“老大哥”，平常與河南同鄉(xiāng)的同學聯(lián)系緊密，這種關(guān)系維持到了畢業(yè)之后，多位同學叫他“濤哥”。

　　3年研究生畢業(yè)，祝江回到省城鄭州，成為一名森林警察。

　　祝江單位的通訊錄中依然保留著他的職務和聯(lián)系方式：祝江，法制處副主任科員。

　　但祝江的新生活被一場車禍打破。

　　2011年9月30日，入職兩個多月的祝江在與同事出差返回單位途中遭遇車禍，一車三人均不同程度受傷。

　　祝江的傷情最重，他因頸椎骨折，胸椎第二個關(guān)節(jié)以下全部失去知覺，只有雙臂和脖子以上能動。

　　此后，祝江就未離開過醫(yī)院，成了一個高位截癱病人。

　　負面情緒

　　父母來看望時，他大聲的吵鬧成為護工眼中的尋常事?！八謰屆看蝸砜此B1小時都難留，吵得不行。”

　　從河南省人民醫(yī)院做完手術(shù)后，祝江來到鄭州某醫(yī)院接受康復治療，一住就是4年多。

　　因?qū)儆诠?，祝江的工作單位負擔著他的治療和護理費用，月均至少需三四萬元。

　　在醫(yī)院，護工是和祝江打交道最多的人。

　　祝江最開始用三個護工，24小時護理，病情穩(wěn)定后，他也需2名護工照料。

　　“一開始還比較積極做康復，到了七八個月以后，情緒上就不行了?！?2歲的護工韋某，從祝江住院第二天起就給祝江做護理，他經(jīng)歷了祝江早期住院的過程。

　　韋某說，祝江一日三餐需喂食，大小便失禁，要用導尿管和隔尿墊接著。由于長期躺臥還很容易便秘，就需要護工揉著他的肚子，用手把大便摳出來。

　　即便有兩三名護工護理，祝江仍患上肌肉萎縮癥，手腳變形，偶爾還會患褥瘡。一位后來護理祝江的護工王某說，像祝江這樣的高位截癱患者，很容易尿路感染和肺部感染，一旦感染就會發(fā)高燒。

　　她曾看到，祝江經(jīng)常每隔兩小時就出虛汗，大汗淋漓，順著臉往下淌?！案杏X他很難受?！?/p>

　　在醫(yī)院里，每天祝江都要做康復治療，需要護工把他從床上抱到輪椅上，再抱到康復治療機上，包括針灸、電療、按摩等七八項康復治療。

　　此外，無論晝夜，祝江都需要兩個小時翻一次身，否則就會得褥瘡，并且不時要由護工給他拍背咳痰，以防肺部感染。

　　在護工們眼中，祝江的脾氣越來越大，對護工也愈加苛責。一位護工說，有時護工給他換姿勢，重新墊5、6次他都不滿意?！八幕顑翰缓盟藕颉保瑤啄陙?，祝江的護工換了好幾茬。

　　祝江甚至和韋某交惡，在韋某辭去護理自己工作的一年后，祝江注冊了天涯賬號，并連發(fā)四個帖子斥責韋某。祝江在帖子上說，韋某把他抱上輪椅時，為省力不是彎腰把他放穩(wěn)一點，而是直著腰讓他順著胳膊往下滑，在下滑過程中，他的頭會別在護工的肩膀或胳膊上，這樣會導致他受傷的頸椎受力，很疼。祝江還在帖子中說，韋某每次給他翻身，都會弄疼他還有知覺的右肩膀，并給他留下右臂疼痛的后遺癥。

　　韋某則認為，他和祝江配合得很好。“寧搬千斤，不挪肉墩?！表f某說，高位截癱患者的身體又沉又軟，每次翻身，每次從床上抱到輪椅上都需要護工非常用力。

　　負面情緒還體現(xiàn)在祝江和父母的關(guān)系上。

　　他開始抗拒母親喂飯，哪怕是他最愛吃的蔥花餅。他只接受護工喂送的食物，父母來看望時，他大聲的吵鬧成為護工眼中的尋常事?！八謰屆看蝸砜此?，連1小時都難留，吵得不行。”

　　祝江在天涯上一個“沒有一個父母不愛自己的孩子”的帖子后面回復，“最毒父母心”、“對父母仁慈，就是對自己殘忍。”

　　2014年12月31日，祝江在帖中寫道，“今年是2014年的最后一天，又被父母害了一年。”

　　這些看似激烈的矛盾背后，只有祝江和家人之間明白。但祝江的父母面對記者，不愿就此多說一句。

　　最開始，祝江的父母在鄭州租房照顧他。后來因為家里還有一個兒子，身體也不好，孫子也需要他們照看，祝江的父母就回了老家。但他們?nèi)悦扛粢恍瞧诨虬雮€月就乘車4個多小時來鄭州看望。

　　多名護工稱，祝江把自己的遭遇歸結(jié)到父母身上，父母成了他發(fā)泄情緒的渠道，“他知道跟我們發(fā)不著脾氣，大不了我們就不干了?！?/p>

　　一個成為殺手，一個成為被害人

　　誰曾想到，祝江最終選擇“雇兇殺己”，他在尋找能殺死自己的那個人。

　　鄭州某醫(yī)院康復科2樓16床，祝江在這里躺了4年。同屋另一張15號病床，病人時常會換，只有他是不變的16號。

　　祝江的床背靠著朝南的窗戶，躺在床上時，祝江總盯著天花板，一言不發(fā)，也不愛和同屋的人聊天。即使在春日，他也不愿讓護工推他出去曬太陽。“去年春天，他最多一周出來一次。”護工李大哥說。

　　每天晚上8點至10點，他堅持讓護工將他抱到輪椅上，用雙手夾著一根鉛筆，點擊筆記本電腦上的按鍵打字上網(wǎng)，從未間斷。

　　在外人看來，這是祝江積極和外界融入的一種方式。“看看新聞上上網(wǎng)，有點兒事兒做。”誰曾想到，祝江最終選擇“雇兇殺己”，他在尋找能殺死自己的那個人。

　　徐俊進入了他的視野。

　　徐俊的朋友透露，徐俊是江蘇連云港贛榆人，十歲時父母離異。初中輟學后，他混跡于網(wǎng)吧。偶爾還會拿著借來的錢揮霍、找小姐。

　　一知情人告訴記者，徐俊性格有些極端。不過這次殺人事件，卻讓徐俊身邊的很多人都很驚訝，“一般人都看不出來，他會去干那蠢事。”

　　徐俊的朋友稱，他一直想弄到一筆錢投資一個項目，指望借此發(fā)財致富。

　　據(jù)《大河報》報道，2015年3月，缺錢的徐俊在QQ上聊天時，發(fā)現(xiàn)了一條發(fā)財之路：幫助別人自殺。在他看來，當事人不會報警，還會把所有錢物留給他。

　　他決定成為一名殺手，取名“獨狼”，并把QQ簽名換成了“拿人錢財，替人消災”。

　　時至今日，記者通過QQ群搜“雇兇殺人”，仍會搜到很多從事雇兇的交易群。其中一個QQ群里，一些人把自己的網(wǎng)名命名成“孤狼”、“蒼狼”、“野狼”……

　　“孤狼”是其中的活躍者，經(jīng)常在群里發(fā)著同一個信息：我是孤狼，專業(yè)誠信接單。

　　“孤狼”稱，行話里有亡單和殘單之分，如果是殺死一個普通人，價格最低10萬，見面談，由雇主出路費。但是要先預付百分之二十的定金。

　　2015年9月，一心求死的祝江在網(wǎng)上找到了徐俊，兩個人達成了共識。他們決定彼此成全。一個成為殺手，一個成為被害人。

　　缺失的心理疏導

　　鄭州大學五附院康復科一名醫(yī)生坦言，難以接受現(xiàn)實、覺得未來渺茫是每一位肢體殘疾的病患都會經(jīng)歷的心理難關(guān)。

　　祝江“雇兇殺己”的消息傳到了他長期住院的鄭州某醫(yī)院，同樓層的病友回憶起，祝江說想死時，大家三言兩語地規(guī)勸“別瞎想”。

　　“是他自己想不開?！弊＝哪赣H不愿再去解釋事發(fā)前兒子的狀況。

　　祝江曾用的QQ空間、人人網(wǎng)、微博等社交平臺幾乎都被刪空，唯有他在QQ簽名上留下的最后一句話：“如果有下輩子一定要投胎到一個好人家?！?/p>

　　病友們說，每天上午的查房，是醫(yī)生與患者交流的時間，醫(yī)生并沒有察覺祝江求死的想法。

　　祝江的主治醫(yī)生王某說，祝江在醫(yī)院里比較配合治療，康復項目也都去做，他并沒有發(fā)現(xiàn)祝江的異樣和厭世情緒。

　　王某說，他們的病人如果有心理問題，一般由病人或家屬申請，他們會找來心理科醫(yī)生會診，但祝江及其家人并未申請過心理會診。

　　即使是作為鄭州市內(nèi)以康復科聞名的醫(yī)院，其科室內(nèi)并沒配備專業(yè)的心理康復治療項目。只有患者或家屬感覺遇到心理問題，他們再去心理科請醫(yī)生來。

　　北京一位常年在國外工作的腦外科醫(yī)生岳穎說，在歐美等發(fā)達國家，心理疏導比治療還要重要，他們的醫(yī)生信奉一句話，“有時治愈，常常幫助，總是安慰?！?/p>

　　岳穎說，外國醫(yī)生所說的“常常幫助，總是安慰”就是指的心理疏導，在美國幾乎每個醫(yī)院，每個重癥病人都配有心理醫(yī)生。但是中國目前并沒有這樣的條件。“我們現(xiàn)在好比是剛擺脫了貧困，剛不饑餓了，還沒有顧及這種心理狀態(tài)呢?！?/p>

　　祝江所經(jīng)歷的絕望，幾乎每一位高位截癱的病人都碰到過。

　　河北廊坊37歲的郭斌(化名)6年前遭遇了車禍，高位截癱。他全身動彈不得，連手指的移動也十分費力，在網(wǎng)上，他稱呼自己是“不會腐爛的尸體”。

　　郭斌也曾希望速死，甚至發(fā)帖賣腎。

　　鄭州大學五附院康復科一名醫(yī)生坦言，難以接受現(xiàn)實、覺得未來渺茫是科室內(nèi)每一位肢體殘疾的病患都會經(jīng)歷的心理難關(guān)。

　　大多數(shù)高位截癱的患者都會將上網(wǎng)作為生活的全部內(nèi)容。有些人加入了QQ群，在群里與病友們探討康復的方法。

　　更多時候，郭斌也和病友們討論如何能有一份收入。

　　“有尊嚴地活著”是他當下最重要的事情。他們希望能夠得到一些社會就業(yè)渠道的支持，以便自食其力?？蓭缀跛械娜硕紱]有短期或者長期的計劃?！拔也恢雷约耗茏鍪裁??！币晃粊碜院幽习碴柕母呶唤匕c患者說。

　　希望“有尊嚴地死去”

　　“我想自殺，但是因為不能行動，連選擇死亡的權(quán)利也沒有。”

　　也有人像祝江一樣，希望能夠死亡而得到解脫，有些人想到了安樂死。

　　河南男孩郝運(化名)2007年由于意外造成高位截癱，與祝江的病情幾乎一樣，郝運也是只有手臂和頭部能動。在媒體的報道中，郝運講述了他所嘗試的自殺方式，六年來，他采取過絕食、咬舌、咬手腕等方式，都失敗了?！拔蚁胱詺?，但是因為不能行動，連選擇死亡的權(quán)利也沒有?！?/p>

　　郝運日夜期盼安樂死合法化。希望自己能“有尊嚴地死去”。

　　安樂死在中國仍處于法律的空白地帶。而祝江所采取的雇兇殺己的極端方式，其刑事責任在法律上也存有較大爭議。

　　京潤律師事務所律師韓驍稱，被雇傭的犯罪嫌疑人徐俊已觸犯了故意殺人罪，但考慮到在幫助自殺中，自殺者的行為起決定作用，因此，應根據(jù)案情從輕處罰。

　　而對于祝江這位雇兇者來說，因為雇兇殺的是自己，這樣的情況極端且少見。對于祝江的法律責任，一些法律界人士表示難以界定。

　　事實上，在中國也有幫助不堪疾病折磨的親人自殺的案例。但這些案子多發(fā)生在親人之間，雇兇殺己的則很少見。

　　4月5日中午1時許，鄭州某醫(yī)院五樓ICU監(jiān)護室內(nèi)，祝江半睜著雙眼，無神，叫他名字沒有任何反應。

　　護士將營養(yǎng)液推入注射器，液體順著導管，流入他的鼻部。

　　半年來，他一直處于重度昏迷狀態(tài)，沒有意識，靠呼吸機呼吸、一天五次的營養(yǎng)液、導尿管……維系著祝江的生命。

　　臨床護士稱，自從住進他們醫(yī)院，祝江的狀況就非?！拔Ｖ亍?，已近乎植物人。

　　祝江病床的西側(cè)窗戶外即是熱鬧的小巷，人來人往，街景流轉(zhuǎn)。

　　而祝江，他用自己的方式，已與世界隔絕。

　　新京報記者 王佳慧 涂重航 實習生 王昱倩 河南鄭州、濮陽報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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