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本報見習記者 韓丹東 □　本報記者 　　廉穎婷

　　極低的行業(yè)門檻和足不出戶就可賺錢的誘惑，使得網絡主播隊伍迅速膨脹，陷入野蠻增長的怪圈。有的網絡主播為了走紅，應粉絲要求，不該脫的也脫，不該露的也露，不該做的也做，不該說的也說，目的是讓“金主”得到所謂的刺激和快感。原本干凈的直播間被搞得烏煙瘴氣。

　　網絡不是法外之地，相關部門對網絡直播平臺的專項治理工作應該建立長效機制，應制度化和常態(tài)化。網絡直播平臺也應建立自律機制。

　　“月入六位數(shù)”“打賞”……萬花筒般的網絡直播，讓主播們名利雙收，招人艷羨。與此同時，一些主播為了“出位”而不擇手段。據(jù)報道，一名為“play有喜”的網絡男主播闖入南京某學校，公開直播騷擾女生。更為吊詭的是，這名網絡男主播的行為被校內保安阻止后，其粉絲未譴責該主播反而在網上辱罵師生……

　　網絡主播本該是一個既娛樂大眾，又延伸“互聯(lián)網+”的新興行業(yè)，但在靠窺私欲和荷爾蒙激活的“網紅經濟”下，卻成為惹是生非的“低俗麥克風”。

　　行業(yè)準入門檻低

　　作為互聯(lián)網爆發(fā)式發(fā)展的時代產物，風起云涌的網絡直播降低了“走紅”的門檻，讓眾多“草根”有了一夜成名的可能——一個麥克風、一個攝像頭成了網絡空間里的掘金工具。

　　在某平臺做游戲直播的“七七”告訴《法制日報》記者：“注冊一個網絡直播賬號很簡單，根據(jù)系統(tǒng)提示填寫資料，之后驗證手機，然后上傳身份證照片進行實名認證，最后完成銀行卡認證。這些認證之后提交審核，一般只要年滿18周歲都可以通過審核?！?/p>

　　據(jù)“七七”介紹，審核通過后就可以開播了，但前期類似于“玩票”性質，當關注度達到一定數(shù)量后就可以申請和平臺簽約了。

　　“網絡主播主要分為線上和線下兩種，線下是由平臺提供場地和設備，需按時上班；線上需要有自己的直播場地和設備，只是和平臺簽有協(xié)議而已。不論是線上還是線下，都沒有一個明確的招人標準，只要你愿意做，基本都可以?！睋?jù)行業(yè)內人士介紹，做主播，要有才藝，要敢于大膽秀出自己，對身高、年齡、顏值沒有太多要求。

　　極低的行業(yè)門檻和足不出戶就可賺錢的誘惑，使得網絡主播隊伍迅速膨脹，陷入野蠻增長的怪圈。

　　華東師范大學大四女生安桃是一位音頻主播，她告訴記者：“我一直堅持做音頻主播，沒有做視頻主播，一方面是出于我對聲音的喜愛，另一方面是希望別人喜歡我是因為我的能力、我的才華，而不是太表面的東西。當然，并不是說所有的視頻主播都沒有才華，但我相信他們第一眼吸引粉絲的，大多不是才藝?！?/p>

　　安桃介紹，她周邊也有同學做視頻主播，他們中有些人為了吸引粉絲、贏得關注，可謂花樣百出，有些言行舉止確實有些過，有些主播為“上位”更是各種底線全無。“我也有做視頻主播的打算，但基于行業(yè)亂象，我必須有自己的原則，有自己的底線”。

　　據(jù)上述行業(yè)內人士稱，網絡主播在經紀人的勸說下，或在網友的追捧聲中，往往選擇游走在摻雜色情、違法的灰色地帶。

　　對于隔三差五爆出的“主播事件”，“七七”直言：“林子大了什么鳥都有。其實，在這種事情上，最受害的就是我們這些干凈的女主播，雖然偶爾賣個萌，唱個歌，但我們的尺度一直很嚴。隨著一系列事件的曝光，知道我做女主播的朋友看我的眼神都怪怪的。”

　　“現(xiàn)在網絡主播的準入門檻太低，在實名制的基礎上也應考慮規(guī)定一些相應的條件?！敝袊鴤髅酱髮W政治與法律學院法律系副主任鄭寧在接受《法制日報》記者采訪時說，比如探索建立網絡分級制度，因為現(xiàn)在未成年人觀看網絡直播的太多了，在這種情況下，禁止不良信息在更大程度上是為了保護未成年人。

　　對于魚龍混雜的網絡主播圈，中國政法大學傳播法研究中心副主任朱巍認為，“互聯(lián)網低俗化是國內外共同面對的問題。低俗化對弘揚正氣、提升正能量、引導正確輿論觀都有很大挑戰(zhàn)。針對現(xiàn)在出現(xiàn)的問題，最重要的解決辦法是提升網民素質，主要是提升法治意識和世界觀。從法律上講，要注重底線性規(guī)定和追責機制。底線性就是要求直播者的行為要符合法律底線和社會公序良俗底線。追責就是要求網站對直播者身份進行有效核查，落實網絡實名制”。

　　畸形的盈利模式

　　是什么讓那些稱得上小鮮肉的網絡美女主播在直播間里大膽脫衣、言語挑逗呢？

　　據(jù)媒體報道，在斗魚、歪歪、一起秀等網絡直播平臺上，年收入上百萬元的人氣主播滿把抓，有的最高年收入甚至超過1000萬元。

　　網絡主播當真是暴利行業(yè)？

　　一名網絡直播平臺的工作人員透露，“網絡主播的收入主要靠網友‘打賞’。所謂‘打賞’,即會員在直播平臺通過充值方式購買道具或禮物，主播收到的‘禮物’,一般不會折現(xiàn)直接進入主播個人賬戶，而是被其所在的直播平臺抽成，不同等級的主播拿到的底薪和提成比例也不一樣。如果主播擁有海量的粉絲、等級也高，那他的收益就會很高，可以輕易將粉絲的關注和支持變現(xiàn)”。

　　“靠‘打賞’獲得收益，是典型的關注度經濟和粉絲經濟，這實際是過時的經濟模式。未來的互聯(lián)網經濟業(yè)態(tài)是意愿經濟，市場主體并非是主播或網站，而是用戶。通過對用戶特殊習慣和需求的直播，將是未來黏連用戶的重要途徑。未來的經濟模式，還是將互聯(lián)網免費模式進行深化，平臺將依靠大數(shù)據(jù)、精準廣告來獲取利潤，而非‘打賞’的分成?！敝煳≌f。

　　上述業(yè)內人士介紹，按現(xiàn)在的準入標準，誰都可以當網絡主播，但要成為真正的“網絡紅人”很不容易?！邦佒怠备哒?，往往會發(fā)現(xiàn)有數(shù)不清的更高“顏值”者；有才藝、智商“爆表”的人會悲催地發(fā)現(xiàn)，“學霸”太多，想脫穎而出也很難。

　　“于是，炒作便成了網絡主播躋身更高層次、獲取更高關注和更多資源的最基本手段，但炒作的人太多，就越來越考驗獨特性、稀缺性。空前的競爭壓力，催生了網絡主播的炒作方式不斷推陳出新?！鄙鲜鰳I(yè)內人士透露。

　　“在主播的粉絲中，‘土豪’比比皆是，他們可以為心儀的主播一擲千金，連眉頭都不會皺一下。主播為了讓粉絲開心，收獲更多的‘打賞’,自然各顯神通，盡情盡興地表演。”上述網絡直播平臺工作人員說，有的網絡主播應粉絲要求，不該脫的也脫，不該露的也露，不該做的也做，不該說的也說，目的是讓“金主”得到所謂的刺激和快感。因此，原本干凈的直播間被搞得烏煙瘴氣。

　　對此，鄭寧說：“這種盈利模式是不能持久的，平臺靠色情、低俗信息來獲取利潤有很大的法律風險，所以網絡平臺和網絡主播應重新去定位、去思考到底靠什么吸引粉絲?！?/p>

　　朱巍說：“規(guī)范網絡主播的行為勢在必行。規(guī)范有兩種途徑，一是對主體進行規(guī)范。這主要是指，網絡直播平臺應對真實身份盡到核查義務，同時應對主播進行一定的法治培訓。二是對行為進行規(guī)范，國家網信辦規(guī)定的‘七條底線’應是網絡主播行為的底線?！?/p>

　　監(jiān)管需要“兩手抓”

　　網絡直播江湖草莽叢生?！熬W絡主播”這一本屬中性的詞匯，也因此蒙受污名。

　　對此，業(yè)內人士說，隔三差五的“主播事件”已說明：在這個領域，有市場、有平臺、有創(chuàng)富的熱情、有逐利的沖動，唯獨沒有制衡的技術、沒有監(jiān)管的“撒手锏”。于是，千千萬萬個“直播間”，如同網絡輿情中的定時炸彈，隔三差五爆炸一回。

　　“現(xiàn)在的網絡直播都是實時的，監(jiān)管實際上具有滯后性。因此，需要探討如何建立預防機制。網絡直播平臺一方面要加強對主播的審核；另一方面，平臺要加強監(jiān)管職責。”鄭寧說，事實上，有些技術手段是可以在短時間內發(fā)現(xiàn)平臺問題的，如果在后臺看到一個直播間粉絲特別集中，流量特別多，就要做重點監(jiān)管，看看是不是存在違法問題。另外，要完善舉報投訴機制，發(fā)動網友來制止這樣的行為。

　　近日，全國“掃黃打非”辦公室表示，針對近期網絡直播類平臺出現(xiàn)的涉“黃”涉“低俗”情況，全國“掃黃打非”辦公室組織相關部門深入查處，嚴厲打擊頂風制作傳播淫穢色情信息的網絡直播平臺，進一步清朗網上空間。

　　安桃說，規(guī)范視頻主播行為應該有一個規(guī)范化的制度，有些人打“擦邊球”就是因為這個規(guī)范化的制度不存在。在一些網絡直播中，雖然會有一些色情或者暴力的東西，但是怎樣才算暴力、怎樣才算色情，應該有明確的界定。

　　“對于互聯(lián)網平臺傳播色情淫穢信息，我國法律是有規(guī)定的。比如治安管理處罰法第六十八條、第六十九條對相關傳播淫穢物品的行為有處罰措施，同時，刑法中也規(guī)定了傳播淫穢物品牟利罪，還有互聯(lián)網信息管理服務辦法也對互聯(lián)網平臺傳播淫穢色情信息規(guī)定了相應的措施。”鄭寧說，之所以現(xiàn)在有這么多主播打“擦邊球”，關鍵在界定怎樣的行為構成淫穢色情還比較困難。

　　朱巍說，最近直播網站出現(xiàn)了大量不合規(guī)的經營情況，網絡不是法外之地，也不是沒有道德的地方?，F(xiàn)在的問題并非是無法可依，而是執(zhí)法不嚴。相關部門對網絡直播平臺的專項治理工作應該建立長效機制，應制度化和常態(tài)化。

　　據(jù)了解，目前，個別網絡直播平臺已出臺自律公約，以期治理網絡主播亂象。

　　朱巍說：“網絡直播平臺應嚴格按照司法解釋、約談十條、賬號十條、微信十條相關法律法規(guī)，區(qū)分避風港規(guī)則和紅旗規(guī)則的適用，加強網站社會責任的承擔?！?/p>

　　“監(jiān)管部門的能力和手段確實很有限，雖然最近‘掃黃打非’辦要重點查處，但這種運動式執(zhí)法往往是一陣風的，因此，長效的監(jiān)管機制還是要靠平臺來建立。如果平臺不去完善監(jiān)管機制，監(jiān)管部門可以對其進行相應的處罰。”鄭寧說。

　　對此，朱巍表示，“第一步，要落實網絡實名制，特別是對網絡主播的身份核實工作；第二步，要落實在線舉報機制；第三步，要叫停一些涉黃、涉賭為主要內容的網絡直播平臺；第四步，要盡快成立適用于全行業(yè)的自律機制；第五步，要加強網站工作人員的法治教育，提升網友整體素質”。

　　制圖／李曉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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